环保公司弄潮三十年
宋人潘阆有一首词《酒泉子·长忆观潮》,描写钱塘江大潮时,有一种表演弄潮的旗手,踏潮献技。词里说,“长忆观潮,满郭人争江上望。来疑沧海尽成空。万面鼓声中。弄潮儿向涛头立,手把红旗旗不湿。别来几向梦中看,梦觉尚心寒。”
这首小词里面有时代的况味。曾经繁华转瞬寂寞,许多人、事往往如此。我看环保行业那些个弄潮儿,时而潮头,时而浪里,有的水面,有的海底的故事,就会想起这首小词。
环保产业立足,通常都是政策先行,弄潮儿手把红旗,要做到弄潮旗不湿,需要很高的技巧。这些年,中国环保产业的弄潮儿们,你方唱罢我登场,能做到手把红旗旗不湿的人并不算多。
永清环保刘正军因为行贿曾身陷囹圄,金州蒋超、东方园林何巧女销声匿迹,被限高的老板也很有几位,而在今年,博天环境自救失败,财务戏法被拆穿,赵笠钧被采取7年证券市场禁入措施(延伸阅读:曾经沧海难为水之“校长”蒋超与金州浮沉;不肯过江东——何巧女之东方园林往事;傅涛:写给永不言败的企业家)。
仿佛就在不久前,他们还都是弄潮儿,又好像在一夜间之间,他们就沉入了时代的海底。他们向潮头立的时候,像在掀起风浪。但我们发现,一阵风过去,他们不过是风浪底下的人。别来几向梦中看,他们没有能力掀起风浪,更驾驭不了风浪。在风口浪尖上的时候,人有时会错认自己是掀起风浪的人,错估了自己驾驭风浪的能力。
在环保产业的大潮里弄潮,博天以及更早两年出局的神雾等公司之外,还有更多公司虽然保住了上市公司帽子,但也因为各种问题被处罚。比如启迪环境、兴源环境、龙净环保、美尚生态、卓锦股份、科林环保等。不上市,也许有了这些问题还可以闷声大发财,或者蒙骗不知情的下家,上市后,一切就都暴露在了阳光下,或迟或早,因为“你不可能在所有时间欺骗所有人”。不知道操纵这些公司的人,是否是梦觉尚心寒。
但最初的最初,他们一定也想着“手把红旗旗不湿”,想要凭借上市,搞出一番大作为,成就一个伟大的环保公司,只是内外部共同作用的危机时刻,突然就变成了“盲人骑瞎马,夜半临深池”。
人们常说一个人要守本分。但人们很少深入想一想,本分一词真正意味着什么?所谓守本分其实不是保守。如果一个人的本分愚钝,那就没有必要守愚钝,而是需要找一条生活新出路。守本分是能正确评估自己的价值,并将这种价值最大程度变现。中国三十年环保大潮里的弄潮儿,有几个人算是赢家,比如环能德美的倪明亮、碧水源的文剑平、中持的许国栋、龙净环保的周苏华。倪明亮这一代企业家,享受了千金轻一笑的红利,赚到钱后,又在浪头下来之前轻松出售给央企。现在,他们进入了低调蛰伏期。不论是机会还是名利,他们都是赢家(延伸阅读:环能科技倪明亮:让水可渔、可游、可饮,是我们的梦想!;许国栋:我心目中的环境)。
但有时候企业家的冒险精神、资本的逐利本能会让企业家超出那个“本分”。比如文一波离开环保产业,投身新能源,并在储能领域扑腾出了水花,但激烈的市场竞争,却依然让企业在生死线上挣扎(延伸阅读:历史转折中的桑德和文一波)。
那么环保企业家真正的本分是什么呢?就是始终致力于中国环保事业的发展,肩负着执行国家环保产业政策,实施建设环境友好型社会的责任和使命,积极推进构建环境与社会的和谐发展,在这个过程中,因为自己提供的环保和服务获得那份收益,因为垃圾和污水总是要收集和处理的,我们是再也不会回到过去了,谁也不能忍受污水横流、垃圾围城了。这件事做好了,就没有任何问题。浪奔浪涌,且随波逐流。应收账款多一些、收益暂时少一点没有问题,国家需要我干活儿我就干活儿,并且认认真真地做点出彩的事。再怎么玩花活儿,也别财务造假,工程造假。别老想着一生事业,众生颠倒。这才能真正做到手把红旗旗不湿。
在资本市场上尽可以谈笑风生,但一定得明白作为环保公司的核心价值,掌握跨界的尺度,清楚自己的生计范围。
有人批评中国环保产业三十年来最大的不幸和遗憾是,没有真正产生出能够作为楷模的企业家。一个企业家的自我修养,不单要有横刀立马的骁勇,也要有审时度势的预判,对比同一时代或翻船或隐退的同伴,弄潮到最后,在错综复杂的环境里炼出个人IP,确实得有两把刷子,可能在环保产业里尤其难吧。
许多知名的企业传承、转型、破产或新生,大部分企业家们也开启了人生的下一阶段。潮落下来,水流过去,有几分酸涩,但没有人能停留在原地。他们的功业连同青春一起消失在尘埃中,只有少数弄潮儿实现了传承。
现在的产业里,更多的公司像聪明的小鲨鱼,在暂时贫瘠的海面,先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,静静等待下一批鱼群到来。而前面那群追逐波涛抢占先机却被拍到岸上的朋友,已经给了他们足够多的启发。新的弄潮儿正在蓄力“向涛头立” ,再一次放飞“手把红旗旗不湿”的梦想。